[第六話 五燈獎]
說起我們跟阿嬤相處的過程，其實有點像是情侶一樣，一開始當然大家都客客氣氣的，但是接下來因為近距離生活，當然摩擦就多了。比如說，那時PO正好熱戀中，所以有一次阿嬤半夜起來上廁所，被躲在客廳情話綿綿的PO嚇到之後，從此PO就被貼上標籤，被列為拒絕往來戶。至於我因為本來就主張“溫和攻勢”，常常找阿嬤聊天(雖然每次她講的內容都是一模一樣)，以至於後來換我情話綿綿，她還是把這筆帳算在PO身上…
在那個幾乎不用去學校的日子，我們幾個除了K書就是補習，也很少跟阿嬤有交集，所以還能相安無事，除了每個禮拜天。
禮拜天下午通常我們會放個小假，去附近里民中心打打桌球，或是回到學校打籃球。等到打完之後，多半會買便當或是煮水餃，回到武陵路邊吃邊看那時候收視率最高的“笑星撞地球”(張菲主持的)。阿嬤也因為假日所以下午並沒有去打工，所以常常大家在客廳會遇到。等到日子久了我們才發覺，原來禮拜天下午阿嬤死守在客廳，是要看同時段的“五燈獎”，在那個沒有第四台──特別是沒有民視的年代，只聽的懂日文與台灣話的阿嬤，能夠看的電視節目實在不多。
發覺阿嬤的期待之後，我們的默契是這樣，如果我們只有一、二個人在看電視，等到阿嬤來的時候，我們就會識相的進房間K書，讓阿嬤看看歌仔戲、五燈獎。但如果我們有三、四個人在看，這時我們通常裝做不知道，讓阿嬤知難而退。
這天，我們照例打完球，因為太累懶的出去吃自助餐，於是大家就決定吃冷凍水餃好了(當然是派公差去買，廚房的冰箱冷凍庫早就“淪陷”了！)阿嬤照例，又在客廳晃來晃去期待能看她的五燈獎，我們可是全員到齊，所以我們也照例裝傻當做不知道。
在等待水滾水餃浮上來的時候，阿嬤開始有點坐立難安了。先是拿個掃把在客廳掃地，然後又拿拖把來拖地，更不時喃喃自語：『嘿母系屋五燈獎咧，嘻嘻！(翻譯：不是有五燈獎嗎+無意義的亂笑)』。看阿嬤一直晃來晃去又竊竊私語，搞的我們水餃愈吃愈心理過意不去，畢竟阿嬤是受過日本教育的人，怎麼敢跟男人提出任何要求呢！
PO講話了(我們講國語，阿嬤是聽不懂的)：『算了啦，今天笑星撞地球的內容也不怎麼樣，讓阿嬤看五燈獎好了！』大家同表贊同，BUBBLE更貼心的說：『為了不讓阿嬤覺得是她逼我們走，我們轉過去之後，看完一段五燈獎再進房間好了。』大家也覺得這樣比較好。等到廣告時間一到，榮哥把頻道切到台視的五燈獎，阿嬤興奮的搬了一張小板凳坐在旁邊(嗯，日本阿嬤是不跟男人平起平坐的，所以沙發留給我們)，臉上的表情好像小學生要去遠足一樣。沒想到，等到節目告一段落，主持人講出：『我們恭喜○○○登上武林盟主寶座，接下來先進一段廣告，稍待一會兒請繼續收看──』，說時遲、那時快，阿嬤竟然激動的從小板凳上跳起來揮舞著雙手跟著主持人一起大喊『五─燈─獎─』！
我們一定是讓阿嬤憋太久了…真的。我們的報應則是想笑又不能笑出來…
[第七話 鳳梨]
由於武陵路實在離學校有點小遠，因此不可能再去學校餐廳吃飯。唸書唸到後來，也變得有點自閉，除了每個禮拜天的運動時間以外，我們多半待在武陵路。唯一會出去的機會是中午、晚上的便當公差。
說起買便當，其實是有學問的。最開始是老貓要出去買便當，BUBBLE請他“順便買”，老貓就說：『那就翻書來決定好了！』到後來大家都加入，五個人每逢要買便當，就來個翻書對決，翻出來的頁碼總合尾數最小的就成為公差。反正我們書多的跟什麼一樣，今天翻經濟學、明天翻會計學，這些書也是一本比一本厚，翻的霎是過癮。有一段時間BUBBLE還會統計每個人的勝率，但因為有一陣子一直是他買，這個統計就不了了之了…
話說有一天中午又是決定吃便當，不過今天只有PO、老貓與我三個人，坐在客廳邊吃便當邊看午間新聞。這時候，阿嬤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裡端了個盤子，霎時間所有人的神經為之緊繃。等到阿嬤走近，把盤子放在桌上，阿嬤說了：『啊哇家屋旺來好甲，甲爸艾甲歐(翻譯：我這裡有鳳梨吃，吃飽要吃喔)』。
先不說我們對阿嬤的東西早就領教過了，這鳳梨光就賣相就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我們怎麼可能想吃呢？我吃飯向來很快，阿嬤端出鳳梨時，其實我早就吃完便當在看新聞罷了，當時我心理想，不如等阿嬤下午上工之後，再把這盤“鳳梨”處理掉…沒想到，原本吃飯一向最慢的老貓竟然三口兩口，說『吃完了！』就先上樓去。這下子計畫不如變化大，我也趕緊趁勢溜回樓上，只留下PO跟阿嬤兩人對坐(所以以下對話與情節，來自PO所轉述)。
阿嬤：『甲旺來啊，嘻(翻譯：吃鳳梨啊？)』。
PO：『……』(裝做沒聽見)。
阿嬤：『阿波，旺來就追耶，李甲賣要緊(翻譯：PO，鳳梨很多，你吃沒關係)』。
阿嬤都指名道姓了，PO只好硬著頭皮，瞄準很久很久，最後夾了一塊最小塊的鳳梨吃了下去。可能是PO的表情實在非常的誇張，阿嬤好奇心趨引下，也夾了一塊鳳梨品嘗。
阿嬤：『家旺來害起了，沒塞甲啊，歹事歹事，嘻嘻(翻譯：這些鳳梨壞掉了，不能吃了，不好意思)』。
後來PO從垃圾桶把阿嬤丟掉的鳳梨撿起來，追上樓來硬逼著我們吃…我們當然沒吃，據PO說那鳳梨酸的跟酸梅一樣，居然連阿嬤都忍受不了，厲害。
[後記]
其實那陣子跟阿嬤之間發生的許許多多趣聞，轉述給高中同學聽，每逢聚會他們就要我更新進度，甚至最後還來武陵路參訪。
不過那一年半的時光確實很令人難忘，感覺上這一輩子都沒有讀過這麼多的書，最後除了PO、榮哥以外，剩下的三個都考上了研究所，總算達到當初老貓的作戰目標。
畢業時一陣兵荒馬亂，大家紛紛把行李搬回家，又要告別師長與同學，竟沒有機會向阿嬤說聲再見(下午時光，阿嬤照例還是去上工了！)只有跟同學的阿姨照面。
再聽到關於武陵路的消息，已經是幾個月以後，從BUBBLE口中聽來的。那時候BUBBLE返校為台大商研所宣傳(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聽了他的話，立下像我們一樣的作戰計畫)，晚上他商研所住新竹的同學邀請大家到家裡住，巧的是他同學竟然住在武陵路，而且是跟阿嬤家同一條巷子，不過他家是巷子頭，阿嬤家是巷子尾。
『那你有沒有回去跟阿嬤打個招呼啊？』『該不會擔心吃到貢丸就這麼沒禮貌。』我說。
『才不是呢！』他說他本來想的。
但BUBBLE最後還是沒繞過去看看阿嬤，是因為晚上在他同學家裡吃飯時，他同學說了…
『我告訴你們歐，以前X大有五個學生說要讀書住在這裡，結果吵死了，真希望這幾個人都沒考上！』
這是最後關於阿嬤故事的更新部分了。
【THE END】
留言列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