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看成嶺側成峰 遠近高低皆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 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應該是大家對廬山最初步的認識了，蘇軾這首詩幾乎成了廬山的代名詞。這首詩的意境具像的說，是描繪了廬山變幻多端的風景，抽象的來看，卻是告訴我們觀察一件事情，必然要用較大的格局通盤審視，否則便無法一窺全貌。多年來因公進出大陸，總是想好好看看這塊土地的變化。
這一次再來到廬山，是為了參加[2004年贛台經貿會]，“贛”是江西省的簡稱，顧名思義這是一場江西省招引台商投資的大拜拜聚會。由於行程還滿倉促的，加上有任務在身，以至於此次在廬山停留的時間雖久，反而沒能好好再次欣賞廬山的景緻(關於第一次造訪廬山的事情，請參閱[2001年大陸行紀實])。
《領導們》
與前二次大陸行最大的差異，是這次近距離見到不少從地方到省的各級領導(就是政府官員啦)。
第一個印象是這些領導們『很會講、很能講』。
要怎麼說呢？這些領導或許必須在許多公開場合來宣揚官方的政見，又或許是曾經歷過無數次的鬥爭，總之只要一出場一開聲多半是“中氣十足、聲音宏亮、氣宇軒昂”。而且講起話來也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最特別的便是引經據典了，但是他們引的不見得是中國歷史上的名言佳句、成語詩詞，反而很多是大陸民眾常用的順口溜。所以你總有種不太搭嘎的感覺，就講者本身的台風是好的，內容卻覺得有點八股，而且是太過普通的八股，還不是台灣常見的打高空、畫大餅這種官話。
當然，同樣是講話也有上駟與下駟之別，差一點的是照本宣科，拿著大抄照稿大聲宣讀，儘管也是講的慷慨激昂，聽的人還是覺得效果打了點折扣；比較優的就是信手拈來，如連珠砲式的還能背出一連串的數字資料，最重要的是還講的鏗鏘有力，聞者自然為之動容。
另外一個印象是這些領導對於近代歷史，特別是黨史的如數家珍。
或許是開會的地點選在廬山，這個地方是很有歷史典故的，講白了就是政治味道濃厚。包括蔣介石在這裡發表“廬山宣言”，以及林彪當初失勢就是從廬山開始逃亡的。厲害的是同行的領導還能談起毛澤東上山抓林彪先去長江游個泳，以及毛的革命盟友彭德懷批評毛休妻與上萬言書，結果後來也被鬥垮的軼事。
重點來了，這些故事可不是隨便說說就算，說的人還能指出發生的年代、場合、人物...等細節，厲害吧！我的感覺是這些黨史是中國領導們的共同語言，因為常常要與別人對話，所以自然而然便練就這一番功夫。
《鳴號》
嘿，你可能猜不到，“鳴號”指的是按喇叭。這是在大會場入口外，我們車子的司傅違規超車又猛鳴來車，被武警警告：『這裡不能鳴號！』。
有去過中國的人便知道，中國的道路雖然筆直，但並不寬敞，如果在郊區的高速公路上因為人車稀少倒可以暢行無阻，車速高達150公里也是家常便飯。但若是在市區，碰到塞車可也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若加上人車爭道，這時常常要耳聞喇叭聲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所以大陸的交通號誌有時候看起來會叫人匪夷所思。講到按喇叭吧，許多路口現在都有一個禁鳴喇叭的號誌(如右圖)，就是交通號誌中的禁制標誌中間畫了個喇叭，但這喇叭看起來不免令人發噱。
另外，像是高速公路的路口，竟然還會看到『禁止腳踏車進入』與『禁止行人進入』的交通標誌，我想這對台灣來的人更是會感到有趣極了...
國情不同啊！
後來那司傅在另一個場合，又被武警攔下來不准他往前走時，終於忍不住抱怨了：『這些鄉下地方的武警跟南昌地方的差太多了，怎麼那麼笨，都不知道哪些車子該攔下來，哪些不該攔！』(註：南昌是江西省省會)
不過，這攔與不攔之間還有點學問，上面那個司傅當然是習慣給大老闆開車，所以有點兒趾高氣揚。但同行的台辦問道了：『為什麼不掛外資專用的黑牌車呢？』(註：當地的車牌是藍色)
『這簡單，有時候武警就專門找黑牌車麻煩，交通違規罰款從200元到1,000元都可以，但是碰到黑牌車就可以狠敲一筆，誰叫外資有錢哪~』我們家的司傅是這麼說的。
《軟件》
這次廬山為了舉辦這樣一個上千人參加的盛會，可以說是卯足了勁。除了動員大量的武警來維持秩序外，還有許多身穿旗袍的『禮儀小姐』(女招待啦)，叫人是大飽眼福。在開幕式結束時，廣場兩側禮砲聲不斷，漫天飛舞的彩帶與盤旋上空的鴿子，那聲勢真是十分壯觀。
但這之外，還是讓人感覺到硬體與軟體的落差很大。
大陸管軟體叫做軟件。在會場內為了這次大會，中國江西網動員不少人力與設備進行網路的直播。換句話說，當演講者才上台，馬上照片就貼上中國江西網的網頁上了。同時為了進行多媒體的互動，講台兩側也架起了投影幕。但這投影幕跟舞台佈景背版的大小簡直不成比例，而且只是用了2塊廣告的白布掛上去充數，更別說投影機的流明數過低了...
這個真的很可惜，接下來上台發表的講者絕大多數都是準備投影片簡報的，而且為了大力宣傳江西環境，更是圖文並茂。我仔細觀察了一下，有的人還不是用Power Point本身的功能來做動畫，看來應該是使用到如Ulead GIF Animator這樣進階的多媒體編輯軟體。可惜，都是白忙一場，因為投影的效果非常差，畫面過小同時也不清楚。
在宴客時也是這樣，或許主辦單位很細心的再每一桌放上了來賓的名牌，希望同個檔次的嘉賓能對號入座同桌吃飯，結果卻完全忽略現實。現實是，在這個大拜拜的場合中，常常是各地方競相爭搶台商赴宴的，所以來吃飯的人往往找不到自己的名字，有名字的人則是不知道被拉到哪裡去吃飯了，結果自然是一團紊亂。
《大拜拜之後》
短短的一天半之內，不是吃飯就是參加招商大會，從省的招商會到縣市的招商會，都是同樣模式的複製：『各類領導依序上台說明投資環境的優勢→安排台商上來簽定投資合同→會後聚餐鞏固情誼』。也常看到許多台商一下台就把剛剛演出的簽約劇本轉給台辦的工作人員，讓人覺得角色的錯置。
其實每個招商會場印製的書面資料都非常精美，16開銅板紙彩色印刷，有文字有圖片，但內容卻都長的差不多，而且還重覆的出現在不同場合。例如我就收到起碼5、6本的廬山風情介紹。我的感想是，為了增加業績，為了拼場次，所以不同單位間的橫向協調幾乎是沒有，總之就是各憑本事就是。這樣說實話白白浪費不少資源，同時一陣轟炸之後，也感受不到不同地方投資環境的特色。
當然，即使如此，對於台商來說，江西還算個不錯的地方，這是投資生態自然的演變過程。我想起以前聽過中研院研究員朱雲鵬教授所提的“雁行理論”，之前的雁子一路從歐、美、日飛到台灣等亞洲四小龍，後來這雁子又飛到菲律賓等亞洲四小虎，亞洲金融風暴雁子又飛到中國深圳、上海等沿海地區，如今這雁子因為沿海嚴重缺電、工資土地成本上升，於是飛到了江西等中部省份。
下一次雁子是往西行嗎？不管怎麼飛，台商總是逐水草而居。所以也許下次我有機會到別的地方去瞧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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